【Closed】腰間一壺酒

「秀晶啊，今天真的不回宿舍嗎？」宋茜的聲音從她們的練習室傳出，只見橫躺在地上的鄭秀晶閉著眼睛喘著大氣說：「嗯，歐尼我今天有點事情，想回家裡一趟，所以今天就不跟你們走了喔！」Luna跟Amber兩人聽見秀晶不回宿舍住，嘟著嘴蹲在她身邊，不斷戳她的臉洩憤著。

鄭秀晶皺起跟姊姊一樣的八字眉，快速地滾動身體想要逃開兩個歐尼的攻擊，但不論怎麼滾，那兩隻依舊不放過她，最後只好放棄掙扎讓他們繼續戳著。戳到最後Amber跟Luna似乎也氣消，就停手了。

四人打打鬧鬧地收拾好東西，關上了練習室的燈準備離開時，卻遇上了另外一團人。

跟剛才截然不同的氣氛，而鄭秀晶的眼神突然變得十分銳利，Luna上前握了她的手，試圖想讓她情緒緩和一點。鄭秀晶知道不應該把氣氛搞得這麼僵，只好生硬地開口：「前輩們好……」其餘的人也微笑打起招呼，宋茜也盡量讓氣氛別這麼僵硬。

「剛練習完嗎？要不要一起去吃個宵夜？」林允兒跟權俞利本來就有吃宵夜的打算，聽到宋茜這麼邀約，當然二話不說就點頭答應，而其他人想想雖然也有點累，但有人邀約當然說好啊，可是鄭秀晶……

「我先走了，你們去吃吧。」向團員道別後轉身要走去電梯門口，卻聽見林允兒的聲音從後頭傳到鄭秀晶的耳朵裡。「看來，妳趕著回家去見她嗎？」鄭秀晶轉過身，望著林允兒警戒著，一旁的團員們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很明顯出事了。

鄭秀晶隱約覺得不安，忽然她望向少女時代那邊，驚覺不對。似乎少了一個人，而且為什麼這麼剛好是她不在？腦海中閃過所有的可能，二話不說就衝到電梯口。鄭秀晶焦慮地等待電梯到來，她今天應該要陪著姊姊出院的！

但林允兒卻跟了上來緩緩地說出鄭秀晶最擔心的事情。

「太遲了，現在她們應該已經見面了。」

Anastasia依舊整理著車上屬於鄭秀妍的衣物還有一些東西，沒有注意到鄭秀妍的不正常。正巧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一看是重要客戶的電話，還沒來得及跟鄭秀妍知會，就逕自退到較安靜的地方接起電話。

而這一退，讓金泰妍和鄭秀妍之間，更加無礙地凝望彼此。

她似乎又瘦了。

這是金泰妍在車前望見鄭秀妍蒼白的臉色後，腦中的第一個念頭。她捨不得，也不捨得移開自己的眼神，甚至懇求著這一刻，能再多給她一刻，一刻都好。金泰妍只想這樣看著鄭秀妍，不打擾她的生活，不再讓她流淚，只要她平安幸福，要金泰妍怎樣她都願意。

而鄭秀妍倔強地忍住自己眼眶的淚水，抑制住想要到金泰妍懷裡的衝動，抑制著想告訴她所有委屈的念頭。鄭秀妍也想念那些曾經無憂的日子，可是一切的一切，在兩年前她倆陰錯陽差的錯過的那一刻起，就似乎註定她們之間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現在，她們也已經沒有任何關聯，除了合作的關係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想到這，鄭秀妍的眼眸黯淡了下來，沒有方才那柔情和眷戀，只剩下無止盡的哀痛跟失落，她撇過頭去不願再跟那人炙熱的眼眸對視。而金泰妍在她低下頭的瞬間，想開口喊著她的名字……喊著秀妍，但她又怯懦了。她不敢……她怕鄭秀妍還討厭自己。

隔著一條街，曾幾何時，兩個人都是彼此心中最閃耀的那顆星；曾幾何時，她倆陪伴彼此，征服著大大小小的舞台；曾幾何時，金泰妍牽過她的手喊著泰西卡時代；曾幾何時，她們的合音被稱為少女時代的驕傲。

而這些，現在都變成了曾經，都變成了兩個人僅能回憶的片段。

鄭秀妍真的好討厭金泰妍現在的眼神。她好討厭好討厭金泰妍吶……總是在自己最脆弱、最毫無防備時，才願意回頭心疼自己。

這時候莫名的暈眩感襲上，鄭秀妍無力地靠上一旁的車。金泰妍原本只想確認她沒事就離開，但在轉身時卻看到她身子不穩地向旁邊倒去，她那隱忍克制的理性被著急的心情凌駕，不顧鄭秀妍是不是願意讓自己靠近，就逕自破壞了那條警戒線。

「秀妍！」金泰妍緊張地奔向她的身邊，下意識想要扶起鄭秀妍，卻被她抗拒地甩開。

「為什麼……妳為什麼……要來這裡。」鄭秀妍發出了聲音，顫抖又帶著有些責備的語氣，對金泰妍說著。金泰妍望著眼前那脆弱的人，心疼地聽著她虛弱的斥責。金泰妍知道當初是自己沒有好好保護她，沒有好好實現自己許下的諾言。

她尷尬地站在一旁，從未想過兩人之間的距離，會遠到她無法靠近。她覺得就算自己就站在鄭秀妍的身邊，眼前的她還是離自己好遠、好遠。彷彿眼前的鄭秀妍，下秒就會在自己觸不到、望不著的遠方消逝。

失去控制的感情，喧囂在金泰妍的理智之上。

金泰妍憐惜地順著她凌亂的髮絲，輕柔擦去她那被自己逼落的淚水。金泰妍哽噎地求著她說：「回來好嗎？兩年前都是我的錯，是我沒能力保護妳。但現在……」

現在。

正當鄭秀妍要迷失在金泰妍的溫柔當中時，一看到金泰妍說現在，她忽然就回到了現實，回到了她現在再也不能唱歌的自己，想起了她當初是怎麼被金泰妍還有她們丟下的情景。心底油然而生的害怕跟疼痛逼得她不得不推開金泰妍，不得不保護著自己。

「不要！我不要！」她什麼都不想要了，什麼都不想。

「秀妍……」金泰妍被推開了幾步，她從未看過如此脆弱不堪的鄭秀妍，只能錯愕地喊著她。

在講電話的Anastasia聽到鄭秀妍的叫聲，連忙掛掉電話跑回車旁，結果卻看到一個人的背影和鄭秀妍虛弱地喘著大氣而且臉上滿是淚水。Anastasia看那個人還想要上前，想都沒想就衝到兩人中間，保護著鄭秀妍。

但她一站定位，看到的卻是她現在最不希望見到的人──金泰妍。

這可能是Anastasia近期最銳利的眼神了吧。

銳利地如同在空盤旋獵捕獵物的老鷹，只是她沒有要獵捕誰，只是為了保護著鄭秀妍。忽然背部襲上一股溫度，耳邊傳來虛弱的聲音：「答應過我的，不准忘……快帶我進屋。」鄭秀妍說完話，身子一軟就往她身上倒去，金泰妍也看到了，想要上前，可是鄭秀妍已經被Anastasia抱在懷中。

「妳……金泰妍！為什麼！為什麼妳們都要來打攪她，不論是林允兒、Tiffany，還有妳！妳們當初都已經做了選擇，她也好不容易要放棄了！為什麼還要來勾起她難過的回憶！」金泰妍收回手，瞅向Anastasia說：「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妳沒資格管……」金泰妍話說得冷靜，但內心還是起了波動，她並不覺得她們的事情，可以讓外人置喙。

「那我說我不想見到妳……那妳可以離開了嗎……」懷中的人傳出了聲音，在她倆的對峙中投下震撼彈。鄭秀妍雖然虛弱，但還是利用餘光望見了金泰妍的口形。

但她沒等金泰妍回答，也不想再這樣爭執下去，所以就倚著Anastasia往屋裡走去，但金泰妍不放棄，衝到他們前方擋著。她無法講述此刻複雜的心情，只是用著顫抖的嗓音開口：「妳真的這麼恨我？難道……妳真的忘了我們之間的那些回憶嗎……」

「難道妳真的連一次機會，一次回頭的機會都不願意給嗎？」

Anastasia眼見鄭秀妍身體又開始不舒服了，上前就想擋開金泰妍時，懷中的人卻突然倚著自己倔強地站直身，拉住Anastasia走著沉重又緩慢的步伐。

就在她倆掠過金泰妍時，鄭秀妍輕聲地開口。

「我沒忘……可是當初是妳……先丟下我的……不是嗎？」

在她講出口的那剎，金泰妍的心像是被失速的列車衝撞，她的世界感覺變得既緩慢又漫長。鄭秀妍的話讓她只能啞口無言地愣在原地，只能讓眼睜睜地看著她掠過自己卻無法挽留，即便最後那無情的關門聲響起，金泰妍的左胸口，依舊沒有結束痛苦又緩慢的凌遲。

金泰妍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在地，她站在原處仰望清朗的天空啞然失笑。模糊的視線夾雜著瘋狂的笑容跟苦澀的眼淚，她似乎有點懂了，當初鄭秀妍到底是多麼的痛啊……

內心像是被掏空了一塊的她，失魂落魄地跪落在地。

「看來，前輩還真不死心呢。」

金泰妍抬頭望著那與鄭秀妍相似的容貌，彷彿自己是等待被審判的犯人，濃烈的罪惡感，烈火焚身地啃食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