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d】腰間一壺酒

休息室瀰漫著尷尬的氛圍，金泰妍望著闖進門的鄭秀妍啞口無言地愣住。原先她已經因為傷口疼痛很不舒服了，沒想到還有人連敲門最基本的禮儀都沒有就闖進來，她扭頭就想要瞪人，但一轉頭卻看到鄭秀妍急促地喘著，盯著自己看。

她看著秀妍盯著自己的傷口，不管還沒包紮好就反射性地將袖口拉上，沒想到動作過大讓她痛得發出聲音：「嘶……」

鄭秀妍見狀急忙緩了口氣，走上前蹲在金泰妍旁邊輕握她的手腕，緩慢溫柔地拉開衣袖跟旁邊的護理師詢問：「她還好嗎？」旁邊的護理師也如實回答：「傷口似乎不小心裂開了，但這裡不是醫院，我也不是醫生，沒辦法幫她做更仔細的治療跟診斷，只能先重新包紮止血。」

金泰妍想趁鄭秀妍分心時偷偷地縮手，卻被喝止：「妳敢再亂動，妳回醫院時我就叫醫生把妳綁在病床上，看妳下次怎麼逃出醫院。」聽到這句話的金泰妍嚇得不敢輕舉妄動，她聽著鄭秀妍冰冷的口氣和她面無表情的樣子，金泰妍覺得自己如果再縮手……鄭秀妍真的會說到做到。

金泰妍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像個木頭人一樣僵住，鄭秀妍看她似乎沒有什麼大礙，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頭、放鬆惴惴不安的心情。但金泰妍那有些蒼白的臉色，總讓鄭秀妍覺得不放心，她想了想還是聽Anastasia的話送金泰妍回醫院檢查才比較安心。

她將金泰妍的傷交給護士繼續包紮後，就走到旁邊收拾東西。

金泰妍看鄭秀妍正對著自己的物品進行著流利的動作，不禁有些疑惑。

「秀妍……妳在幹嘛？收我的東西做什麼？」鄭秀妍頓了一下動作又恢復，冷淡地回應：「送妳回醫院。」金泰妍驚訝地看著她：「什麼？妳不留下來嗎？這場活動不是妳籌畫很久的……」鄭秀妍轉過身，金泰妍瞬間安靜，不單單是因為鄭秀妍生氣的表情，還有她那幾乎冷冰到可以殺死人的眼神。

金泰妍最害怕鄭秀妍這樣了……

在兩人沉默的片刻，一旁的護理師已經幫金泰妍簡單重新包紮好了，金泰妍回神跟護士說了聲謝謝後，就一直低著頭不講話，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乖巧地坐著。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快要被罵了，果不其然正當她這麼想時……鄭秀妍就怒氣沖沖地開口了。

「金泰妍！妳在想什麼？身體明明還沒好，一聲不響地跑出醫院，難道不知道這樣我會很擔心嗎！」著急、害怕的情緒侵略著她的理智，下意識脫口而出的話讓金泰妍微愣。

只見金泰妍抬起頭眨著大大的眼睛望著鄭秀妍，傻傻地勾起微笑，而鄭秀妍看著金泰妍那憨傻的笑容，生氣的表情有些鬆動。

金泰妍依舊傻笑安慰著她：「我沒事的，妳別生氣……也別擔心好嗎？」鄭秀妍聽見後沒有再多作責罵，默默轉過頭生著悶氣繼續收拾著東西，金泰妍也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不敢亂動。但金泰妍雖然表面說沒事，但實際上她根本動不了右手了，現在她只要稍稍一動，就能感覺到右半邊傳來令人不悅的痛楚。

金泰妍看著鄭秀妍的背影，然後悄悄低望著那又再滲血的傷口。

看來剛剛那一扯，她回醫院後又得在病床上多躺幾天了吧……

很快地鄭秀妍就收好了金泰妍的東西，不管金泰妍如何推拖拒絕，她堅持要親自帶她回到醫院，而金泰妍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也只好無奈地點頭答應。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休息室走去停車場，鄭秀妍走在後方盯著金泰妍，始終冷著一張臉，時不時注意前方人那摸著右手和肩膀的小舉動，她就知道，金泰妍根本在騙自己。

找到車之後，金泰妍原本要打開副駕駛座的門上去時，卻被鄭秀妍阻止。

「等等，我放個東西。」

只見鄭秀妍打開後座的車門，將兩人的物品都丟了上去之後，把副駕駛座的車門打開讓金泰妍坐了上去，金泰妍順手想繫上安全帶時，又被鄭秀妍攔下。「我來，妳別動。」金泰妍有些不習慣，但看著鄭秀妍那依舊生氣的模樣也不敢反抗，就順從地讓她護著自己的手，繫好安全帶。

在鄭秀妍幫自己繫上安全帶的時候，雖然她依舊冷著臉，卻不妨礙金泰妍沉迷在她細心的模樣，那個感覺就跟當初的她沒什麼兩樣。

金泰妍記得以前很累時，鄭秀妍也是這樣。為了讓自己好好休息，貼心地照顧著自己、幫忙照顧著成員們，甚至幫忙分擔隊內的一些大小事。這種熟悉又溫暖的感覺，終於讓金泰妍覺得現在的她，很真實地存在在自己身邊，不像之前一樣，明明就在眼前卻感覺飄忽遙遠。

鄭秀妍關上副駕駛座的門後，走到駕駛座那邊上車，熟練地啟動引擎。

車緩緩駛出停車場，鄭秀妍平穩地開著跟金泰妍以往認知的開車模式有些不同。她望向前方發呆，手臂及肩膀不定時傳來的疼痛虛耗著她的意志，而車內又充滿著鄭秀妍好聞的淡淡香味，再加上……她在自己身邊的安全感，身體的疲倦感開始迅速襲來，眼皮也越來越重。

鄭秀妍卻很專心地開著車，絲毫沒有注意到旁邊人的異狀，一心一意只想趕快將人平安地送回醫院檢查。但開著開著，她終於感覺到車上太過於安靜，轉頭才發現，金泰妍閉著眼睛而且沒有任何動靜，她才緊急打了方向燈靠在路旁。

停好車後，她擔心地輕喚著：「泰妍？」

金泰妍迷迷糊糊地聽到鄭秀妍叫著自己的名字，沒有睜開眼睛只是疲倦地言：「秀妍吶……到了嗎？嗯……好不容易逃出來了說……妳就讓我再睡會……讓我在妳身邊……再睡會……再睡會……」越來越小聲的細碎囈語輕輕地傳入秀妍耳中。

她凝視著那稚嫩的睡臉，勾起一抹微笑。

幸好是虛驚一場。

鄭秀妍專注地盯著熟睡的金泰妍，與金泰妍重逢時才發現她比兩年前瘦弱許多、嬌小許多，甚至連她的笑容也似乎變少許多了，還有連一場活動就昏睡的體力都跟之前她聽說的一樣，下降了不少，也可能是因為身上有傷吧……

不過這兩年，似乎真的改變了金泰妍很多；但好像還是有很多事情沒變。

例如……

金泰妍眉宇間那股堅毅不拔的氣息和依舊沉穩又內斂的特質，還有她那善於隱忍、硬撐的個性，甚至於……連保護完人後，什麼都不說就躲起來的習慣也一樣，沒變。

金泰妍她還是一樣的，傻。

鄭秀妍嘆了口氣解開自己的安全帶，轉身從後座拿了自己的大衣披在金泰妍身上，然後在不驚擾她的情況下，將她的座椅放躺，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放好之後，重新坐回了駕駛座。

鄭秀妍靠在座椅上，望向熟睡的金泰妍，此刻的心情有些複雜。

自從兩人再次相見後，她一直跟金泰妍保持著適當且安全的距離，可命運就像調皮的小孩一樣，總不讓她如願。而又經歷金泰妍因為保護自己而受傷的事之後……鄭秀妍就發現自己對她的怨跟恨也不如當初重逢時堅定，她甚至已經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態度去面對金泰妍。

「泰妍吶……妳怎麼總是在最該放棄的時候不放棄了呢……」

鄭秀妍勾起一抹寵溺的苦笑，金泰妍又讓她失去理智了，她竟然丟下這麼重要的合作對象，開車送一個逃跑的病人回醫院。她苦惱地靠在了方向盤上，看著前方複雜的道路發愣，似乎她跟金泰妍就要像眼前的道路一樣，又要重新開始縱橫交錯……

忽然後座的包包傳來震動的聲響，鄭秀妍轉頭找了一下，原來是自己的手機。

「小白臉怎麼樣了？」鄭秀妍聽到這個綽號還是有些不習慣，抱怨道：「她不是小白臉，說幾次了……我們還在回醫院的路上，怎麼了？」

「恭喜啊！我們親愛的鄭總裁。」Anastasia喜悅的聲音傳入耳裡，可鄭秀妍聽來卻很糊塗。「恭喜什麼？」電話那端的人禁不住喜悅，興奮地開口報告這個好消息：「我們拿到Hlight的合作案了！」

聽到這句話，鄭秀妍腦筋一片空白，但雀躍的心情早就無法掩藏。

「什、什麼？」她有些不敢置信，還沒整理好思緒的她，又聽見Anastasia說著：「妳得感謝妳身邊那個逃院的小白臉，要不是她意外地現身站台，幫了妳一把，這場仗不可能打得這麼順利。」

鄭秀妍傻愣地聽著Anastasia的話，出神。

接下來Anastasia對鄭秀妍做了幾分鐘的簡單報告後，急忙說現場有事就掛斷電話。鄭秀妍放下手機看向身邊的人，依舊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熟睡著，殊不知連她都差點被金泰妍如此好的演技給蒙混過去。現在她冷靜地回想起來，從旁邊這個傻瓜逃院開始，這一切恐怕早就已經計劃已久了吧……

她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順著金泰妍耳旁的髮絲輕喚著。

「金泰妍……為了幫我把自己弄成這樣值得嗎？」

鄭秀妍的心底傳來一陣遺憾又無奈的感覺，近期金泰妍一些若有似無的舉動，屢屢觸動著她內心深埋許久的感情，甚至讓她動搖、心軟，但可惜這一切都已經遲了兩年，對於鄭秀妍來說似乎來得太晚。

現在的鄭秀妍，早就已經沒有勇氣回頭，更沒有勇氣再撲上金泰妍這把火。

鄭秀妍搖頭苦笑將思緒拉回現實，現下先趕快載這病人回醫院還比較實際。

她跟金泰妍兩人將來的事，只能留到將來再想。

鄭秀妍重新調整好心情，繫上了安全帶，蓋好金泰妍身上的大衣後集中精神打著方向燈又回到車陣當中。而在回程的路上，一旁的金泰妍在睡夢中那時不時帶笑的嘴角，彷彿就在告訴著鄭秀妍。

她做的這一切，都值得。

而且，金泰妍正努力追逐著鄭秀妍那離去且遙遠的背影；努力地想要填補著這兩年來她們之間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