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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大雪紛飛。

 

皑皑白雪覆蓋整座寂寞小院,院中桃樹被霜白所覆,長廊中兩道身影在溫暖的墨灰熊皮上相依偎,一旁燒著小炭爐。一人哼著小曲,另一人躺在她的懷裡則開始相和,如黃鶯出谷的合音繚繞,彼此和諧纏綿,莫不為這寂寥小院,增添一絲生氣。

 

曲畢,兩人默契停下相視而笑,便一同將視線轉向眼前皜白的院子,欣賞這場飄落的雪白,稍息片刻,懷中人突然開了口,打破無聲勝有聲的情緻。

 

「能留下嗎?」

 

身穿白狐裘衣的鄭秀妍慵懶地靠在金泰妍懷中,悶悶不樂的聲音打斷金泰妍看雪的興致,可她卻不怒,只是輕笑揣緊了懷中人,柔聲寬慰:「妳知道我得去,這場戰事,非同小可。」鄭秀妍聽見這句話,雙眸的光芒,黯淡幾許。

 

金泰妍看向懷裡苦悶的人兒,放輕語氣道:「我答應妳……這次凱旋歸來後,我就不再理沙場之事,專心伴妳左右。」她近日再三思量,也是時候該把肩上的重擔卸下。

 

聽到這句話的鄭秀妍,欣喜地撐起身,凝望金泰妍展開笑顏便道:「真的?可是皇兄……」鄭秀妍展開一秒的笑顏凝滯,想起自己的身分,也想起金泰妍現下可不是多年前那無權無實的少帥,而是鄭氏王朝的護國大將軍,掌管二十萬大軍的主帥……

 

所有的一切,今非昔比,又談何容易放下。

 

金泰妍看得出她心中顧慮,勾起釋然的弧度,大手一伸將人抱回懷裡,說著心中盤算。

 

「秀妍……與我相戀,已是誤了妳一生。妳又因我多次推辭聖上的賜婚,妳避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再如此優柔寡斷,我生怕有日從戰場歸來,妳已是別人之妻。」

 

她頓了一會,再道:「我不想。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比妳還來得重要……沒有……」金泰妍越說,聲音越發顫抖,她叱吒沙場,不怕戰場上敵軍的千軍萬馬,卻獨怕帝都中的鄭秀妍離自己而去。

 

鄭秀妍明白金泰妍的憂心,她仗著是皇上的親妹,已經多番推諉賜婚,近日她皇兄有意將她許配給當朝丞相之子,頻頻刺探,已有多次旁敲側擊問過她意思,可鄭秀妍始終不肯點頭應許,這事只得暫時被按捺下。

 

鄭秀妍疲倦地閉上雙眼,回憶這長公主的生活,深宮情仇,其中悽苦與寂寞孰人可知?生於帝王家,已是不能選的無奈,她更不想連自己的婚姻,都得任人擺佈,淪為犧牲。

 

她輕蹭金泰妍身上暖烘烘的裘衣,讓金泰妍身上好聞的氣息圍繞自己,輕聲道:「今生今世我只會是妳的妻子,我此生也只會為妳一人穿上嫁衣。」金泰妍聽著她那堅定無悔的諾言,自責地說道:「委屈妳千金之軀跟著我這渾身沾滿血腥的粗人,長年征戰沙場,日日夜夜為我提心吊膽,我未曾好好陪妳,妳又為我抄經書祈福。」

 

「妳看……抄得手都起繭了……」

 

金泰妍邊說,邊握起她纖白的手指,心疼輕撫著那因提筆過多而有的薄繭,鄭秀妍可是受萬千寵愛的公主……她金泰妍何德何能讓這位長公主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她不禁愧疚地低下頭,埋進了這無怨無悔為她付出的女子脖頸,不再出聲。

 

靜默良久,鄭秀妍的耳畔傳來渾厚的嗓音。

 

「此番出征,不知何時可歸。妳在帝都可得好生照料自己,如有要事,去醫館那找美英,她會請人捎信給我的。」她溫柔地交待著,溫暖的叮囑給了懷中人無比的安定感,又潤了潤乾澀的喉,再次開口。

 

「待我歸來,我就辭官卸甲,將職務交予父兄,帶妳逃離帝都,然後、然後……我就娶妳為妻,縱情山水、過著逍遙自在的閒暇生活,可好?」金泰妍邊說邊看向漫天大雪,眼神中有任誰都無法動搖的堅定,此刻她很確定,天下間沒有任何事、任何人,能比鄭秀妍更為重要。

 

懷中人嫣然一笑,轉過身輕拂金泰妍的臉龐,似水柔情地凝眸眼前人的輪廓,笑中含淚道:「我當然願意……我等妳歸來,娶我。妳可別食言!」

 

金泰妍深情地凝視,輕輕點頭允諾,隨即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兩人緩緩地退開,含情脈脈地將視線鎖在彼此身上,多看一眼,就多眷戀一分,誰也不願落下一分一毫。倏忽,鄭秀妍想起些事情,急忙從懷裡拿出了樣東西,就往金泰妍的腰掛上,等到鄭秀妍離身,金泰妍才發現腰帶上多了樣掛飾。

 

金泰妍低下頭查看,將掛飾放在手心上,鮮紅的顏色映入眼簾:「同心結?」

 

鄭秀妍勾起溫婉的笑容,雙手握著她的手和同心結,輕聲開口:「一度欲離別,千回結衣襟;結妾獨守志,結君早歸意……」

 

金泰妍聽到四句詩,明白其中深意,不禁心疼回握鄭秀妍,只見眼前人抬頭再道:「妳可別負我。這結,可繞著我的情、結著我的眷,願它能保妳在沙場上一切平安。答應我,無論發生何事,都不可將這同心結解下,除非妳──」

 

那不可一世的大將軍眼底滿是蜜,將心愛人的手放在自己左心前,信誓旦旦承諾:「此生此世,定不負妳。」金泰妍看著同心結,隨後漾起一抹寓意深長的弧度,說道:「秀妍,妳閉上眼睛,我也有樣東西要贈妳。」鄭秀妍好奇地望著那笑得像孩子的大將軍,寵溺搖頭後就順著她,閉上雙眼。

 

這可是金泰妍第一次贈人禮,所贈之人還是心上人,難免手忙腳亂,心中的焦急如麻,更有萬馬奔騰的不安。只見她順好氣息,也從懷裡掏出東西,然後試探地握起了鄭秀妍的手,見她眉頭輕鎖依然帶笑,金泰妍吐了口氣後,一股作氣地繫上。

 

「秀妍,可以張開眼了。」微微粗糙的感覺,環繞在鄭秀妍的腕上。

 

鄭秀妍一張眼,先是被金泰妍那不安眨呀眨的雙眼吸引,隨後舉起手,想看清手腕上的東西。不料,才剛抬手,那頑皮的人就出奇不意地與她十指相扣。這時鄭秀妍才看清腕上紅繩,手工初見有些粗劣,但聰穎的她隨即猜出這禮出自何人之手。

 

金泰妍將兩人的手舉在彼此的中間言:「傳言如拿取月老廟中紅線,再親自編織贈與心上人的話,方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語畢,她將手稍稍放下,讓兩人的視線交錯,憨笑再道:「我見妳不喜戴銀飾,宮裡的寶貝又不知比外頭精美多少,左思右量,只好、只好……」

 

鄭秀妍憋住笑,怪不得要她閉上眼睛,是怕被拒絕啊。

 

金泰妍見她雙頰紅潤,嘴角那笑意早已遮掩不住,一時羞赧想把那條紅繩討回,沒想到卻被鄭秀妍借力使力,胡鬧間,金泰妍重心一傾,臉就湊到了鄭秀妍唇上,而鄭秀妍被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滿臉通紅,不知所措。

 

鄭秀妍感受到唇邊的熱度,羞澀地退開些許,金泰妍轉過頭凝視她,輕使了點力將人拉回懷裡,鄭秀妍知道這大將軍又再耍小孩子脾氣,只好仰望著她,輕戳雙頰回:「真淘氣。傻大將軍,我很喜歡,妳親手為我做的怎會不喜歡呢?只是月老廟引那首〈擊鼓〉隱約讓我不安……」

 

金泰妍愣了一會,想起了《擊鼓》的傳說,隨即勾起令她安心的微笑。

 

「我會凱旋,我與那人不同,不會讓妳獨守空閨。」說得柔情,說得堅定。

 

而金泰妍看那勾魂攝魄的眼眸,情不自禁地便低頭吻上,而鄭秀妍感受到來人的溫度,也微微仰著頭與其交纏,緩緩將雙手勾住她的脖頸,熱切地回應。金泰妍投入在這熾熱的情愫中,一手摸索上了秀妍的腰際,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將人禁錮在自己懷裡。

 

一晌貪歡……

 

 

 

月末,金泰妍率軍出征,鄭秀妍臨別送行。

 

未料,金泰妍出征不久,鄭秀妍即被當今聖上賜婚,鄭秀妍不從,軟禁翔鳳宮。

 

霎時間帝都風起雲湧,愀然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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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翔何諾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