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d】腰間一壺酒

「人呢？」一身簡便的衣服，臉上未施胭脂，來人喘著氣風塵僕僕地站在門口。一邊整理著自己的大衣一邊問著站在屋內的人。

「還在房間裡頭睡著，抱歉這麼晚還讓歐尼妳來幫忙，因為我等等就要去準備回歸的事情了，可是家裡又沒有人，不放心只好找你……」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奈和心疼，畢竟親姊姊躺在家裡，可是自己卻沒辦法照顧她。想來想去終究還是撥通了這個電話，找來了她。

「不介意我也來了吧……」屋內的人一驚，怎麼她也來了？

「前輩……你怎麼會來？我記得我是打電話給允兒歐尼的。」鄭秀晶的話冷冰到了極點，就算過了這麼多年，鄭秀晶還是無法忘記當初自己姊姊離開時的模樣。她還記得那段時間姊姊晚上都躲在被窩裡面痛哭，痛哭完後又要忙Blanc&Eclare的事情，不只是因為她失去了少女時代，更因為當初傷她最深的人，是眼前的這位前輩。

金泰妍有些堂皇，只好輕輕地說：「秀晶……就讓我見見秀妍好嗎？如果你歐尼依舊不想見我的話，我立刻就走。」鄭秀晶開口就想拒絕，但是林允兒出聲打了圓場。

「秀晶，看在允兒歐尼的面子上，讓泰妍歐尼留下來好嗎？畢竟，她也很擔心西卡歐尼的狀況。」鄭秀晶看著林允兒，冷淡道：「剛剛醫生來過了，說她現在有點肺炎的情況。但姊她不願意去醫院，醫生開了藥也在床邊打了點滴，現在只差退燒而已。」

「但泰妍……前輩，請妳不要再傷害我歐尼了。我請允兒歐尼來，我姊就一定不諒解了，加上妳，我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了。」鄭秀晶熟練地穿上大衣，望著走進屋內的兩人繼續說著：「她這些年過得很辛苦，明明很想妳們卻不敢聯繫妳們，怕打擾到妳們的生活。我姊每次知道你們過得很好時，都會勾起哀傷的微笑望著我，妳們知道嗎？」

鄭秀晶走到鞋櫃旁，穿著鞋說著：「尤其是看到允兒歐尼和妳，泰妍前輩。」

林允兒看著金泰妍，兩個人都有種帶著歉意的哀傷。鄭秀晶繼續手邊的動作，直白地說：「泰妍前輩，為什麼呢？妳明明知道我姊已經對妳死心了，她現在能依靠、能愛的人，已經不是妳了啊！為什麼還要來勾起她傷心的回憶？」金泰妍不自覺的握緊拳頭，她當然知道裡面睡著的人此刻最不想要見到的人，是她。但她好想鄭秀妍。

可金泰妍也知道如今鄭秀妍最想要見到的人，卻是她。

金泰妍望著旁邊的林允兒，林允兒還是沉默著，似乎不想做任何的承認或反駁，只是靜靜地聽著鄭秀晶講著。

「她整晚昏迷喊著的名字，已經不是Taenggu了，而是小允……」鄭秀晶用著平淡的語氣敘述這個事實，卻重重地震撼著在場的兩人。林允兒臉上閃爍著哀傷的神情，說著：「我從來沒有想過能怎麼樣，只要能守在她身邊我就很開心了。」金泰妍眼眶中已經有了紅潤，終於……在千百次閃避她的眼神後，鄭秀妍終於把心思都放在了林允兒的身上。

金泰妍終於永遠失去她了。

林允兒望了望金泰妍說：「是。這幾年我跟妳一樣都在背後幫忙著B&E的發展，無論是人脈還是商品行銷。而且，這幾年我的確跟西卡歐尼有連絡，不過也只是默默地關心著，站在遙遠的地方看著她，一如她之前望著妳背影那樣……」

鄭秀晶勾起淡笑說：「允兒歐尼就是這麼貼心，但還是被我家歐尼發現囉！所以她沒有戳破妳，就讓妳這樣守護著。有時候妳送來的簡訊和搞笑照片，她都會笑得很開心跟溫暖，彷彿只要有你在身邊，她就有用不完的活力。」林允兒驚訝了一下，但隨即又想開口問著，卻被鄭秀晶搶先。

「妳想問我為什麼她不找你，不見妳嗎？允兒歐尼……別太奢求我姊的堅強好嗎？她失去了少女時代、失去了金泰妍、失去了妳，她已經沒有勇氣再被傷害一次了啊……妳要她怎麼找妳？以什麼身分？前成員身分找你嗎？妳明明知道不可能的。她的世界現在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奮鬥，她能渴求的也不過是在遠方看看妳們，守護著妳罷了。」

鄭秀晶的話狠狠地撕裂著站在屋內兩人的左心房，屋內的氣氛降到最低點，鄭秀晶的話依舊如此直接和坦白。彷彿就是想把這些年鄭秀妍所受到的委屈和心情一次說盡。「她不是一個任誰都可以傷害的人，泰妍前輩，妳明白嗎？」

鄭秀晶話刺著金泰妍的耳朵、刺著金泰妍的心。秀晶穿好鞋挺直著身子說：「我叫妳前輩，就是希望前輩能明白，我還能接受誰照顧她，我還能接受誰愛著我歐尼。前輩妳有太多責任要擔了，可是允兒歐尼不一樣，她依舊用著她的方式守護著歐尼，更願意奮不顧身保護著她，甚至想跟著退出，妳不是也知道嗎？」

鄭秀晶又喘了一口氣：「而且妳早在之前就已經離開她，去到帕尼前輩那邊了不是嗎？既然這樣，就不要時不時的回頭，讓她最後只能傷痕累累地待在無怨無悔的允兒歐尼身邊。這樣，對他們兩個都不公平。」

鄭秀晶泯了抿嘴，不止地說著：「還好，她好像真的愛上了允兒歐尼，不再等妳了。」金泰妍聽到這個事實，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心還是被劇烈地撕扯著，金泰妍含著眼淚尷尬地笑著，現在最有資格陪在鄭秀妍身邊，不是自己。

鄭秀晶看著眼前的金泰妍和林允兒，倔強地不讓眼角的淚落下：「算了……最後的選擇權是她的，不是我。我只是依我的感覺講的。剛剛那些話，就當作是鄭秀晶的個人抒發，我姊的心意，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忽然間屋內傳來急促的咳嗽聲，傳出一個虛弱的聲音：「秀晶吶……妳在跟誰……說話？」

三個人同時轉頭看著那個倚著牆，手上還掛著點滴的虛弱女子。

鄭秀妍敏銳地就察覺出那兩個人的背影，沒想到轉過頭來真的是她們兩個。看來鄭秀晶這妹妹真的是……

「秀晶吶……妳說會找人來照顧我……是這兩個人？」咳嗽聲劇烈地響起，金泰妍和林允兒都緊鎖著眉頭，望著臉色蒼白的她。

鄭秀晶眼看快來不及了，只能在玄關那裡小聲道：「今天晚上就交給妳們了。她的藥我已經分好放在房間的床頭櫃，用藥要注意的事項我也寫在紙上了。我原本以為她還會再昏睡一會，沒想到起早了……我走了。」鄭秀晶在出門前忽然想到什麼事情地回頭：「泰妍前輩，希望妳能遵守妳剛剛說的約定，如果我歐尼──」

金泰妍點了頭：「她不想見到我，就會走的。」

碰的一聲，鄭秀妍知道鄭秀晶出門了。不過根本不是留下兩個人照顧她，而是留下兩個尷尬的木頭人給自己。林允兒沒有說話，只是隨性地把大衣丟在客廳，走了過去扶住鄭秀妍的身體，接著就是大手一抱將鄭秀妍打橫抱起，輕輕地說：「泰妍歐尼，可以幫我推一下西卡歐尼的點滴瓶嗎？」

林允兒抱起鄭秀妍的瞬間，更加緊鎖著眉頭，鼻頭有些微酸，她的左胸口疼痛到了無法喘氣的地步。

林允兒發覺手上的人，好像輕了許多。

金泰妍回過神來，林允兒已經是抱著虛弱的鄭秀妍，而一旁掛著點滴瓶的儀器還在吵雜地運作著。她也沒有多說什麼，重複著剛剛林允兒的動作，走到了鄭秀妍身邊，幫忙推了儀器。

鄭秀妍起初還有些抗拒，不過因為自己身體虛弱加上林允兒的力氣不容許自己掙脫，最後也放棄就靜靜地躺在她的懷裡，勾著她的脖子任由她移動。而她不知道為什麼金泰妍也來了，但看到金泰妍來的時候，她胸口還是有點痛，不過她更開心的是，眼前這個抱著她的人，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了。

而她身上的味道……依舊如此熟悉跟安心。

三人沉默地走進鄭秀妍的房間，林允兒極盡輕柔地將虛弱的鄭秀妍放在床上，順手地拉上棉被，坐在床上幫她順了順有些凌亂的髮絲。而金泰妍也移動好儀器的位置，剛好看到鄭秀妍床頭櫃上放著的合照。

是林允兒和鄭秀妍兩人在演唱會上被粉絲們拍的照片，還有就是林允兒和鄭秀妍私下的合照。金泰妍掃視了一下，卻沒看到自己的照片。她心痛地笑了笑，看來真的已經是過去了，只不過金泰妍還沒有放下她罷了。否則她不會離開Tiffany的身邊，不顧任何的與論，硬是跟著林允兒來到她家。

詭譎的氣氛讓房間內的空間和時間都凝結了，林允兒看著鄭秀妍，勾起溫暖的笑容說：「秀晶說妳病了，阿姨叔叔不在家，所以才聯絡我來照顧妳。」鄭秀妍微瞇著眼，喘著氣咳了幾聲，聲音細微的回：「秀晶那孩子……她回來我一定要好好教訓她……哼……」林允兒看著鄭秀妍嘟嘴的模樣，不禁失笑。

但鄭秀妍好像想到什麼的問：「你們這樣來到我家……好嗎？這樣……對……少女時代……」

「沒什麼不好的，秀英她們也很擔心妳，所以就派我們來了。」金泰妍說得溫柔跟輕聲，好似在寵溺著某個小孩子般。金泰妍邊說邊把櫃上的體溫計拿出，原本想幫鄭秀妍量體溫的她，卻意識到什麼只能尷尬地碰了碰林允兒的手。

「幫她量量體溫吧？我去弄點毛巾和溫水讓她降降溫，剛剛碰到她時體溫好像有點高。」金泰妍沒有給兩人反應的時間，只是默默地起身離去。林允兒看著金泰言離去後，就將體溫計放進鄭秀妍的嘴裡。趁著鄭秀妍不能說話的期間，林允兒故意的說著：「秀晶都告訴我了，歐尼妳真是調皮，發現我了還不跟我說？」鄭秀妍被這句話嚇到想要解釋，但卻被林允兒用手指阻擋。

「噓，還在測呢……抱歉，這麼突然跑到妳家，但實在是因為太擔心妳了，又知道妳那愛逞強的脾氣絕對不會想去醫院，所以就跑來找妳。泰妍歐尼……也是很擔心妳才會來的。」林允兒輕輕地說著，不再是之前調皮搗蛋的模樣，鄭秀妍望著那搗蛋愛玩的林允兒，如今卻變得如此溫柔成熟。

「泰妍歐尼……還是很愛妳的。」鄭秀妍睜大眼睛望著林允兒，看不清楚她眼中流轉的情緒。鄭秀妍隨即又因為不適半瞇著眼咳嗽著，身體的疲憊逐漸襲來，她卻不想如此睡去。只見林允兒握著她的手，緩緩地說：「我從來都沒有要跟泰妍歐尼爭，我想要做的也不過是靜靜地守護著妳，陪著妳笑、陪著妳瘋，甚至在妳傷心難過的時候，給妳一個肩膀而已。」

「其實……我真的，好怕你恨我……好怕妳離我遠去……好怕妳從此都不願意見我……」

鄭秀妍望著林允兒，伸手拿走嘴上已經測好的體溫計。

「允兒吶……我好想妳……真的……真的好想好想……」

鄭秀妍給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這個笑容對於林允兒像是睽違了半個世紀般久遠，於是她也傻傻地回了一個笑容，癡迷又溫柔地望著床上的人。什麼也不再說下去，就這樣注視著彼此。

而躲在房門口的人，躲回走廊上遲遲不敢進去，只是失聲地落下了淚水。因為她看到了鄭秀妍的眼神，那是好多好多年前金泰妍曾擁有過的，那時候的鄭秀妍就是用這種讓人心疼又專一的眼神望著自己，彷彿鄭秀妍的眼中從來只有金泰妍這一顆閃耀的星。

不過現在，看著鄭秀妍現在那一顰一笑，眼眸中專注的人，已經不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