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d】腰間一壺酒

彩排進行當中，兩個人就像是機器人一般，聽著導播跟工作人員的指示，什麼時候上台、什麼時候走到哪個位置、要看幾號機。所有人看著台上的兩人，對於走位跟排演是很專注跟敬業，可是沒有任何互動也沒有任何對望，就像兩個不曾相識的人，站在舞台上做著彼此的事。

好似這首歌，原本就沒有要對唱，而是獨立的兩首歌。

而鄭秀妍因為很久沒有站在舞台上唱歌的緣故，音準跟抓鏡頭的技巧明顯生疏了許多，大家也很體諒她的狀況，紛紛給予很多的幫助跟提醒。一次兩次之後，才漸漸地好轉，而她的搭檔金泰妍只是靜靜地看著，沒有抱怨也沒有催促，只有心疼。

不過這兩人強大的尷尬氛圍讓在場的人都不知所措，直到所有的彩排都到了尾聲，兩人準備從兩側舞台走回中央舞台進行最後的結尾時，那種不安的詭譎感提到最高。

可她倆卻始終如此，只是冷靜地走到中央，合著貌合神離的音。

「謝謝大家，辛苦了。」

音樂才剛結束，鄭秀妍就有些慌張地率先向工作人員鞠躬離去，金泰妍卻在瞬間瞥見秀妍蒼白的臉色，想追上前叫住鄭秀妍關心時，就看到有道身影飛快迎上前，緊張地扶住了鄭秀妍。

這時，金泰妍看到鄭秀妍腳下一個不穩，倒進了那人的懷中，她想上前關心，卻明顯有著什麼顧慮。

直到，鄭秀晶開口……

「泰妍前輩，抱歉。姊姊可能是因為太累而有些不舒服，不知道可不可以讓我先帶她離開？彩排的事──」金泰妍望著鄭秀妍不停發抖的身子，還沒等得及鄭秀晶說完話，就搶先開口：「沒關係，彩排也差不多要結束了，先帶妳姊去休息吧。」

鄭秀妍倚在鄭秀晶的身上，移動些許渙散的視線望向金泰妍，不經意看見泰妍心疼又擔憂的眼神，想多眷戀幾眼，可身上的疲倦跟隱隱的疼痛，讓她無力地閉上了雙眼。

「秀晶，走吧……」鄭秀妍勉力說著。她還是太低估梅尼爾氏症的威力了。

鄭秀晶擔心地看著臉色蒼白的姊姊，暗忖自己在這守著的想法果然是正確的，否則她不敢想像剛剛會在台上發生什麼事情。雖然鄭秀晶知道，鄭秀妍消失的那段時間都在做積極的治療跟訓練，但她心裡早就有底，就算做了再多的準備跟治療，只要鄭秀妍的病沒有完全康復，那要讓姊姊重回舞台的這件事就永遠不可能放心。

鄭秀晶禮貌性地跟金泰妍道別後，就轉身要帶鄭秀妍下舞台，這時金泰妍也看見Anastasia已經在舞台旁等著。兩人對望，金泰妍的眼神中傳遞著許多訊息，而Anastasia理解後也點頭，報以溫和的微笑，給了金泰妍安心的承諾。

Anastasia在側舞台接到鄭秀晶跟鄭秀妍後，就將手上的毛毯披在鄭秀妍身上，然後馬上蹲下想要背著狀態不好的鄭秀妍上車。但鄭秀妍一看到她背上的衣物，殘留著明顯的褐色痕跡，突然有些顧慮和心疼。

鄭秀妍回望舞台，趁金泰妍還沒看到前彎腰輕拍了她的肩說：「我沒事，快起來。」

只見Anastasia蹲在地上回身，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就將人拉到自己的背上。這一拉可讓旁邊站著的鄭秀晶慌了手腳，更別提忽然被人揹起來的鄭秀妍了。

「妳幹嘛！放我下來……秀晶，快來幫我，Tasia她……」鄭秀妍在她背上想要掙扎，但又怕傷到Anastasia，只好呼喚妹妹來幫忙。一旁的鄭秀晶看著這副情景，伸手想要幫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幫。

「再不抓好，我就帶妳回醫院。」鄭秀妍正想反駁，Anastasia就兀自開始往前走，反作用力讓她嚇得趕緊勾住了身前人的脖子，而鄭秀晶也手忙腳亂地在身後扶著。鄭秀妍抓好了之後，知道反抗不了Anastasia，放棄地趴好小聲抱怨著：「又用醫院威脅我……」

Anastasia原本走著的步伐，突然停了下來，眼神充滿歉意。

「對不起，剛剛是我口氣不好。今天發生很多事情，我心情有點亂……還有妳來了為什麼沒跟我說？是秀晶來找我，我才知道妳在彩排了。」鄭秀妍乖巧地聽著Anastasia那恢復溫柔的口氣，淡笑回著：「我沒怪妳。我知道妳最近因為我的事情很忙很辛苦了，所以才沒說直接就去彩排，生氣了？」

Anastasia搖頭輕聲說：「沒有。今天很累了吧？先休息，等等到家叫妳。」

得到答案的鄭秀妍就像隻溫順的小貓咪，疲倦地閉上了雙眼，任由Anastasia背著自己離開。

在她們離去沒多久也有一個人悄悄地跟著，直到鄭秀妍上了車，那輛車在她眼前揚長而去都沒有離開。她終究沒有找到機會跟鄭秀妍好好聊聊，但話又說回來，就算她想聊，鄭秀妍對她的態度……

想到此，金泰妍不由得喪氣地靠上了一旁的牆，今天發生的事情真的讓她十分地疲倦，但比起疲倦，更多的是自責、後悔。說起來，鄭秀妍說的一點都沒錯，命運確實對她倆挺殘忍的，而金泰妍也對自己和心愛的人，挺殘忍的。

那也怪不得，鄭秀妍連一次機會都不給自己。

誰會希望──

「西卡歐尼等妳這麼多年，愛了妳這麼多年也怨了妳這麼多年，她是沒這麼簡單就回心轉意的。」正低頭沉思的金泰妍錯愕地轉頭，望向轉角處站著的人，輕喊她的名字。

「允兒？」

林允兒靠著牆，視線從那遙遠的他方移到金泰妍的身上，那眼神彷彿要看透金泰妍般地輕聲說道：「她現在就像是一隻容易受到驚嚇跟傷害的小貓，妳靠近她得多花點耐心跟時間。會被她抓傷是正常的，那不過是她為了保護自己所做的防護措施，她沒有惡意，只是害怕而已。」

林允兒緩了口氣，掛著淡愁的笑容繼續開口：「泰妍歐尼……再給西卡歐尼一點時間，也再給妳自己多一點勇氣跟信心吧。」

金泰妍站直了身板面向林允兒，看她對自己講著這些打氣的話時，那臉上掛著的笑容，讓金泰妍不禁有些心疼。金泰妍望著林允兒那臉上不該屬於她的憔悴，或許這段日子，煎熬的人不只有她，還有眼前的這個人。

「對不起。」只是一個念頭，金泰妍覺得自己欠了林允兒一個抱歉。

林允兒聽著這句道歉有些愣住，但隨即了然，臉上的笑容多了一分釋然跟諒解。

「是對不起西卡歐尼愛的人不是我？還是對不起妳愛上了她？還是對不起我的退讓跟付出？」林允兒走到了金泰妍的面前，語氣無奈地提問著。金泰妍看著走來的林允兒，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只好坦白說出內心的想法。

「不知道，只是覺得欠妳一個道歉……」金泰妍淡笑靠回了牆，彷彿也覺得這道歉莫名其妙，又隱約覺得有必須要說的理由。

忽然，她感覺到身旁襲來一股溫暖的氣息。

金泰妍側過頭，發現林允兒也跟自己一樣靠上了牆。只見林允兒微微揚起了頭，凝望天花板出神地想起了前陣子跟Tiffany獨處時，她跟自己說過的話。

「帕尼歐尼告訴我『愛上一個人是不需要說抱歉跟自責的』。所以，歐尼妳愛西卡歐尼，並不需要道歉，更不需要自責。妳沒有對不起我，我只不過是沒有那麼幸運成為西卡歐尼心中的那個人，而妳也不過是剛好成為了那個人而已。」

她抿了抿唇，臉上那淡愁的弧度依舊：「誰都沒有錯，不論是我、是妳，或者是西卡歐尼。」金泰妍聽著林允兒那些安慰自己的話，有些無地自容，卻又感謝著她。

「謝謝。」金泰妍彆扭地搓了搓林允兒的頭，用著害羞的語氣向這位妹妹道謝。

只見林允兒挑了眉也回摸著金泰妍的頭，帶點小調皮的應答：「這個我倒可以接受。」

金泰妍和林允兒互望，忽然間兩人都笑了，會心地笑著。

笑完之後兩人就肩並肩地靠在了牆上，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讓時間流竄在彼此難得的靜謐之中。

或許此刻，她們是最懂得彼此痛苦和心情的人吧。

也或許此刻，她們剛好想的也是同一個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