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d】腰間一壺酒

指針走過十二點，夜深。

可在房間內的兩個人只是面對面躺著，望著彼此已經十幾分鐘，卻始終沒有打算比對方先睡。兩人微笑地望著彼此，眼裡滿是寵溺，她們已經好久沒有躺在一起睡了，也好久沒享受這樣平凡的姊妹時光。

鄭秀妍笑看那明明已經累得快闔上眼卻努力撐著的小傢伙，心疼地從被裡小手一伸，撫上妹妹的側臉說著：「妳難道要這樣看著我一晚上？」鄭秀妍邊說邊規律地順著、撫著，像是媽媽一樣哄著小嬰兒的模樣。

鄭秀晶被這麼一哄，睡意完全湧上，卻還是死命地清醒著。

「我等妳睡了，就睡。」鄭秀晶抓住想催眠她睡著的手，輕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聽到這句話，鄭秀妍心裡滿滿的感動，眼眶不禁有些泛紅。而鄭秀晶看到姊姊這樣，霎時間都被嚇得清醒了，連忙湊近憂心說著：「怎麼？是不是又不舒服？」

這時，鄭秀晶卻被溫柔地抱住，整個人被拉到了鄭秀妍懷裡。

「姊？」秀晶有些納悶地喊著，不一會，頭上又傳來溫暖的輕撫。

「秀晶吶，不管妳幾歲，都永遠是我那長不大的小可愛。不過自從我生病之後，妳彷彿就把自己全身都防衛了起來，好像一夜間長大了許多呢……」鄭秀妍用那好聽的聲音柔柔地敘述著，這情景讓鄭秀晶回想到小時候，她吵著要秀妍念床邊故事的孩提時代。

那時的姊姊無論多累多倦，都會念故事給自己聽，那時她也會這樣窩在姊姊的身邊，既然以前是鄭秀妍保護著鄭秀晶，那現在，就該是她保護鄭秀妍了。

「以前是姊姊保護我，現在換我保護妳了。」鄭秀晶將手抱緊了自家姊姊瘦弱的身子，從她懷裡微微抬頭撒嬌著。而鄭秀妍聽到以後，將思緒從飄渺的過往回到了鄭秀晶的身上，看見妹妹眼中那股成熟的堅毅，暗自心疼著。

鄭秀妍低頭吻了鄭秀晶的額頭，緊緊地抱住自己唯一的妹妹。

這種詭譎的氛圍讓一向靈敏的鄭秀晶眉頭深鎖，甚至她心底有種不安的感覺，而這不安一直不斷地擴大，擴大到讓她十分害怕。或許是因為那突如其來的害怕感讓鄭秀晶不由自主地抓緊著鄭秀妍的衣物，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失去了……

「姊，妳要不回到她身邊吧？」鄭秀晶咬著唇，洩氣地說著。

鄭秀晶說完這句話後就不發一語地躺在鄭秀妍的懷裡，連點動靜都沒有。但鄭秀晶會這樣說不是沒有道理，她陪在鄭秀妍身邊這麼長的時間，她一直以來都看得很清楚，鄭秀妍想要的是什麼，而身為妹妹，她無論如何都會支持著姊姊的決定。

可是……

離開金泰妍的鄭秀妍彷彿就像一縷飄渺的塵煙，隨時都會散去般地可怕。

鄭秀晶不想要這樣。

「我回不去了，她也回不去了，我們所有人都回不去了。」鄭秀妍的聲音聽起來很柔很平和，彷彿講述一個浪漫美好的童話故事，實際上卻不是如此。鄭秀妍說完後拉開了些距離，微笑看著懷裡的鄭秀晶，順了順她眼前的碎髮。

鄭秀晶看鄭秀妍這樣，十分心疼地開口：「為什麼偏偏她是姊姊喜歡的人……為什麼姊姊偏偏會喜歡上泰妍前輩呢？為什麼這麼喜歡她？」鄭秀晶凝視著秀妍，不捨她為了一份感情，變成這樣。

「我也不知道，愛上就愛上了，沒有理由。」

鄭秀晶被鄭秀妍眼底的溫柔震撼著，她看著姊姊臉上那洋溢的淡淡幸福，好似明白，卻又有些懵懂。

鄭秀妍看向鄭秀晶溫柔地說：「秀晶吶，總有一天妳會明白的。」

鄭秀晶鼓起了包子臉，又鑽回鄭秀妍的身前：「我不想明白，我只希望妳開心跟幸福。原先我以為這兩年只要我好好地保護妳，妳就不會再受任何的傷、不會再不開心。可是我發現就算這樣做了，我還是感覺到妳越來越不開心……」

「姊，一次失去八份的快樂，是不是我跟Tasia歐尼再怎麼填補，也補不來的？」鄭秀妍一愣，吃驚著她妹妹的成長，卻也驕傲著鄭秀晶的敏銳跟成熟。她將鄭秀晶摟回了懷裡，輕喃：「秀晶，這是我命中注定的幸，也是我命中注定的結。」

「有些人，注定只能錯過。」

鄭秀妍終於忍不下淚水，但她沒有讓鄭秀晶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樣，安安靜靜地讓淚水從眼眶中流出，讓這遺憾無力地墜落在枕頭上。鄭秀晶也沒有因此亂動，只是默默讓鄭秀妍釋放著她的苦楚，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盡全身的力氣跟溫度告訴她姊姊。

她在，她永遠都在鄭秀妍的身邊。

一陣寂靜之後，鄭秀晶開始挪動了位子，從鄭秀妍的懷中挺直著腰脊，將原本抱著自己的人，轉而護在了懷中。鄭秀晶將棉被重新蓋好在兩人身上，然後輕拍姊姊那瘦弱的身子安慰著。

鄭秀晶感受到肩膀處傳來微微的溫潤，暗淡的瞳孔除了永無止境的憐惜之外，望不見任何思緒。「沒事的，睡吧……」或許是聽見了鄭秀晶的安撫；也或許是累積的疲倦，原本在鄭秀晶肩頭嗚咽的人也逐漸消停。

鄭秀晶就這樣拍著鄭秀妍的背，一遍又一遍直到確認懷中的人呼吸平穩後，她也抵不過睡魔的侵襲，緩緩入睡。

兩人在床上的呼吸聲平穩地交錯著，房內的寧靜彷彿是蟄伏了好幾個世紀。牆上的時鐘也不停地在走，猶如所有人的人生一樣，一直在前進，直到那滿懷心思的雙眼徐徐睜開，讓本該清靜無憂的夜晚，增添了許多變數。

首爾時間：四點。

幽暗的房間內忽然有個人小心翼翼地脫離了懷抱坐起身，將身上的棉被重新蓋好在睡得正熟的人後，輕語：「既然我們秀晶真的大了呢……那這次妳能不能讓姊姊任性一回？就任性這麼一回就好。到時，再請妳吃很多很多芒果賠罪，好嗎？」

鄭秀妍走離床，隨手拿起房裡的外套披上離開房間去到了書房。她從櫃子中拿出之前就準備好的東西細心整理著，再拿出一個箱子把東西都放進去，最後拿著那箱東西，放進書房角落的保險箱中。

她坐回書桌前，拿起手機撥了一通電話。

「處理好了嗎？嗯，謝謝。上次提到的人事異動，依照原定計畫暫時別告訴Anastasia，照之前所說的那樣公佈就行了。還有那份新聞稿，也是等一切都穩定後再處理就好。」鄭秀妍拿起書桌上放著的眼鏡戴上。

「Hlight跟SM合作案的專案小組都各自成立了。嗯，讓Francis、Hilary兩人去發揮就好，不用擔心。這幾個人我也比較放心，應該可以的。合約的問題……不用改沒關係，就照舊吧，Tasia會看著辦的……」鄭秀妍仔細核對著剛從抽屜拿出的一疊文件。

鄭秀妍就這樣不停地跟電話中的人確認著一件又一件的公事，直到破曉前一刻。

她伸了伸懶腰，將所有的文件收回抽屜，把眼鏡放回桌上，將所有一切物歸原位。鄭秀妍緩步地走在鄭家內，直到這短暫的旅程結束在自己房門口，她深呼吸了口氣，祈禱著那可愛的妹妹還在床上昏睡著後，就開門而入。

幸好，一切都如同她祈禱的一樣。

鄭秀妍輕手輕腳地將外套放回椅背上後，重新鑽入了自己的被窩之中，然後十分不捨地凝望著睡得正香的鄭秀晶。她想起了剛剛跟妹妹的對話，浮現一段段回憶，有歡笑、有苦痛、有幸福、有眷戀。

最後，她的回憶停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不知道鄭秀妍這個人，對於金泰妍是幸，還是結呢……』

鄭秀妍淡笑，這個答案她不知道，但她能夠確信的是──

遇上金泰妍……應該是她此生最大的幸，同時也是此生最大的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