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d】腰間一壺酒

鄭秀妍嘆了口氣環顧著這闊別已久的昏暗後台開口：「這個結局，雖然對我們不是最好的，但也不一定是最壞的……」語畢，鄭秀妍回眸，凝望金泰妍心疼著。

「秀妍……」金泰妍用專注的目光，聽著鄭秀妍口中說的話。

鄭秀妍勉強地扯動一絲微笑，別過了頭，從後台看向打著燈光的舞台又道：「金泰妍……我們糾纏得還不夠久嗎？妳跟我都早已經遍體麟傷、疲憊不堪了，妳還奢望我們能有什麼好的結局嗎？」鄭秀妍深邃的眼眸中，深鎖著不可言說的苦楚。

而舞台的光從參差的縫隙中，照在鄭秀妍的身上，暗淡得令人唏噓。

金泰妍望著她身上彷彿就快殞落的光芒，不捨地開口：「求妳，別這樣……」鄭秀妍回過身，掛著那抹任誰看了都心痛的笑容，望著在光暗交錯處站著的金泰妍。忽然間，她的眼神中有了不一樣的溫度，而那微微萌發的溫火，一點一滴燃蝕著金泰妍的心口。

「嗯……是不該講這些的，畢竟都過去了。可是泰妍，如果這五分鐘是用來悼念過去的話，我建議妳，還是什麼都別說、什麼都別做，專心排演得好。否則，我怕妳從我這邊得到的回應，不會是妳想要的。」鄭秀妍邊說邊往金泰妍那靠近，而她踏著的每步每步都蘊含著過往的傷痛跟回憶。

金泰妍看著鄭秀妍走近自己身邊的這一幕，曾經如此自然，可現在卻又是多麼陌生，而她這意外的舉動，讓金泰妍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又回神地穩住被逼退的步伐。

最終，鄭秀妍在離金泰妍沒多遠的距離前止住了。

她低下頭看著地上那用光畫出的界線，再次開口：「泰妍……如果妳要說的話，是當年妳沒對Jessica說出的話，就不要說了吧。現在的我不過是暫時借用之前的身分，去完成當初的約定罷了。」

鄭秀妍凝望金泰妍，眼中那柔情轉瞬消逝，瞳裡那深不見底的黑暗融蝕著金泰妍。那個年少的十年之約，曾許諾的十年深情、十年守候，殊不知卻在半途中止，沒有後續、似乎也沒有開始，更沒有結局。

金泰妍這才意識到，原來這約定竟然巧妙地成為她們的後續、她們的開始，卻也是她們的結局。

鄭秀妍望著金泰妍逐漸被自己動搖而猶豫的眼神，心頭一緊輕抿了雙唇，就打算轉身離去。她心裡始終盤旋著一些念頭，或許她還是期望太多，或許剛剛她偷聽到的從來不是……

「看來，這五分鐘，提前結束了呢。」鄭秀妍轉身，她身上的光芒，瞬間殞落。

但在轉身的瞬間鄭秀言冷不防地被拉住，從手腕蜿蜒而上的溫度，如同燎原的星火，衝擊著死寂多年的心口。

一發不可收拾。

鄭秀妍回頭，卻不禁睜大了雙眼凝視著身後的人，這一眼讓她回憶起了那年初見，時光荏苒、滄海桑田……

她早就忘了有多久、忘了有這麼一回事，她曾瞧見那人淡褐色的瞳孔中，流淌著世界上最奪目的星辰，那每次凝望自己時那輕柔流轉的星河，是如何讓她為之傾墜。

「就算只有一分鐘也夠了……」溫柔的口氣，宛若三月如沐的春風向鄭秀妍拂去。

金泰妍沒有讓鄭秀妍有逃開的機會，深埋在心中多年的思念伴隨著心疼瞬間迸發，這一次，她不想退後、不想逃避，更不想怯懦。她一個箭步將人拉到自己身前，隨後像呵護著稀世珍寶般，傾盡畢生的相思和溫柔，去凝眸眼前這彷彿快要化作塵煙的女子。

而鄭秀妍一個踉蹌，促不及防就被金泰妍拽回了身旁，她望著金泰妍那冉冉有神的雙眸，捕捉到她不擅於言說的柔情。她沒料到即使過了這麼久，她似乎還是只要一眼就能明白金泰妍的想法，就算她不開口，也一樣。

不過這一切，卻像是命運跟她開的玩笑般，多年前她魂牽夢縈的奢望，遙不可及的祈禱，竟然卻在她受盡折磨，下定決心離開的時候，化作真實。

但，又如何？鄭秀妍再也不敢深陷在她的漩渦之中，再也不會像當年一樣奮不顧身。

「金泰妍，妳放開我！放開──」鄭秀妍使勁地想要扳開金泰妍的手，但她的執著，遠超乎鄭秀妍的想像。須臾，她撲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之中，周遭圍繞著金泰妍熟悉又安心的香氣，感受著她那好似要把自己揉進血肉的擁抱，為之一愣。

「這不是妳的真話……不是……」溫暖的聲音在她耳畔吐出，鄭秀妍張嘴想要反駁，可聽著金泰妍那寵溺心疼的語氣，不知怎地就是吐不出半字，而她的心底似乎又在不知不覺因她引起了漣漪。

金泰妍暗下了雙眸，再次收緊了兩人的距離，繼續說著：「是我沒遵守當初的諾言保護好妳，是我懦弱推開了妳，讓妳獨自受到這麼多傷害。這些，都是我的錯，但是秀妍，拜託妳，別這樣懲罰自己，不要再一個人承擔所有的事情了好不好……」

金泰妍越講越心疼，她怎麼可以讓最愛的人承受這種痛苦呢？金泰妍暗自在心裡向上天祈求，如果真的要有一個人受到懲罰，別懲罰鄭秀妍，請懲罰她吧。

「秀妍吶，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一次機會，陪在妳身邊好嗎？」

鄭秀妍傻愣著，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聽到金泰妍這麼卑微向自己懇求著……

但鄭秀妍希望，這是唯一也是最後的一次。

「泰妍吶，我就問妳一個問題，如果這個問題妳能毫不猶豫答出來的話，我就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金泰妍聽到這句話，眼神突然明亮了起來，鄭秀妍這清甜的聲音如同久旱的甘霖，讓她興奮不已。

金泰妍欣喜若狂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止不住興奮的顫抖緊緊抓著鄭秀妍的雙肩傻笑問著：「什麼問題？什麼問題我都可以馬上回答──」

「我跟少女時代選一個，妳選誰？」

忽然間，金泰妍覺得自己的世界靜止了。這個問題，彷彿就像是在問她父母親哪個重要，這問題連旁人都很清楚，這兩者對於泰妍來說都不可能這麼輕易割捨，鄭秀妍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躊躇之間，金泰妍看見了鄭秀妍臉上那一抹閃逝的失望弧度，宛若看到兩年前，她離開自己身邊的模樣，那火燒的疼痛重新烙印在她心口，接著在她肩上的雙手就被輕輕撥開。

「我不意外妳會猶豫，泰妍。從兩年前我離開的那天開始，我就知道，少女時代的金泰妍不能屬於任何人。」鄭秀妍把話留在嘴邊，聽見側舞台紛紛急躁的腳步聲，沒有再聽金泰妍接下的答案，逕自將耳機掛上，走向了舞台。

這時，金泰妍著急地追尋著她的腳步，趕忙想要對鄭秀妍解釋：「秀妍別走，妳還沒聽到我的答案！」

鄭秀妍停下了腳步，輕喃：「無論如何，都太遲了。妳要的五分鐘，已經結束了。」語畢，鄭秀妍重新踏出步伐，而工作人員也一窩蜂地闖入了金泰妍和鄭秀妍之間，在兩人的中間形成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金泰妍看著鄭秀妍離去的背影，放下了挽留的手，絕望地望著她走遠。

她明白了，原來鄭秀妍根本沒有要給她機會的意思……

而鄭秀妍也停了一下腳步，悄悄回頭凝望著她，眼神盡是抱歉。

她不是故意要對泰妍殘忍，但事實就是如此，這兩年來她已經認清了許多現實。那就是金泰妍的身上背負著一個團體的責任，而鄭秀妍現在肩上也扛著一家公司的重責，已經不可能像是從前一樣恣意妄為。

更何況，她們既然已經選擇錯過，如果還執著於過去，只會失去未來。

所以的確無論金泰妍的答案是什麼，都無法改變已然發生的事。

鄭秀妍不禁暗自嘲笑自己，沒想到當年那個敢愛敢恨的小女孩，如今已經被命運擊潰成一個想愛不敢愛，想恨不敢恨，又畏畏縮縮的女人。而金泰妍，也從當年那個單純勇敢的小隊長，如今也被這世界洗鍊，堅毅地用那瘦小的身軀撐起一片天空。

無盡的等待跟蝕骨的疼痛磨蝕了鄭秀妍驕傲的自信；疲乏的生活跟重大的責任也折損了金泰妍那名為勇氣的翅膀。

她們都錯失在彼此最好的時間點，愛上彼此。

鄭秀妍轉回頭，若有所思地想起自己剛才不小心聽到的事情。

原來，只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