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d】腰間一壺酒

到了傍晚，Anastasia還是無法順利解決手上那些突如其來的雜務，再三思量跟鄭秀妍的勸說之下決定先回公司處理完剩下的事情，並且承諾會盡量趕在舞台結束前跟她們會合。

三人說定後就在鄭家分道揚鑣，Anastasia開車去到了公司，而鄭秀妍就上了鄭秀晶的車去了會場。車緩緩靠近會場，映入眼簾滿是充斥著喜色的人群，還有著五顏六色的手燈。

其中最引起鄭秀妍注目的莫過於粉紅色的燈海，她有些懷念地凝望著這熟悉的顏色，隨即她在這片茫茫燈海中的一角，驚鴻一瞥，似乎看到了寫上Jessica字樣的零散燈牌。

Jessica這名字，既熟悉卻又陌生。

鄭秀晶看了姊姊那複雜的表情後，又望向了窗外，對於這樣的人群不感到意外。

畢竟，今晚的重頭戲莫過於鄭秀妍跟金泰妍的世紀舞台。

當初一放出這消息，整個韓國演藝圈都為之動盪，各界議論紛紛。有人猜這是鄭秀妍要以Jessica的身分重回少女時代的徵兆；當然也有人提出疑問，如果鄭秀妍要回少女時代的話，應該是跟少女時代合作，並不是金泰妍。

但無論如何，兩人要合作的消息已經帶來空前絕後的熱烈討論跟收益。

鄭秀妍坐在車裡，望向車窗外的媒體跟人群，心裡頭有種異樣的感覺在躁動著，她輕撫上了左胸口，試圖平復著那不安的躁動。但直到今天為止她才驚覺，自己想再次站在舞台上唱著歌的渴望，竟然會這麼強烈得無法遏止。

倏忽手心傳來暖意，鄭秀妍轉頭看著鄭秀晶那令她安心的微笑，感受到她傳來的力量。「姊，別擔心，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著妳。既然已經做了選擇，那麼就全力以赴吧！找回當初那個在舞台上光芒萬丈的Jessica！」

鄭秀妍淡笑點頭，身邊有這麼好的一個妹妹相陪，瞬間增添了莫大的信心。

車緩緩駛入了會場，夜色逐漸攀上會場的上方，為這年末的舞台，拉開了序幕。

同時，會場內早已有了最初的騷動，大多的新人團體看向來人，都不自覺地靠在兩側，恭敬地鞠躬問好。

「前輩好！」「前輩妳們好！」「前輩加油！」

少女時代的成員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一一點頭回禮著，彼此手勾著手穿越人群，到了自己的休息室。然後一到休息室，就開始忙碌的準備，無論是忙著化妝還是忙著溫習舞步或玩耍。

征戰無數的她們對於年末舞台並不陌生，可這一次她們除了自己的表演外，還有跟f(x)的合作，這久違多年的合作舞台，多多少少對於經驗老道的她們還是有些不安。

金泰妍當然也不例外，她上完妝後也抓緊時間不斷地複習歌詞跟舞步，想把今晚的表演做到最好。不過可能是緊張的情緒太過濃烈，而金泰妍看了一眼專心練習的成員們後，怕影響大家的她就自己偷偷地離開休息室出去透透氣。

可晃著晃著，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來到了什麼地方。

正當金泰妍暗笑自己笨想回去時，卻發現也有另外一個人似乎也跟自己一樣，迷失了方向。

那人顯然也很吃驚金泰妍竟然在這裡，想都沒想就想轉身離開時，卻聽見後頭的人溫柔地說著：「妳也不小心迷路了？」聽見金泰妍的聲音，鄭秀妍剎時間忘記了自己要逃跑的步伐，停滯在原地。

鄭秀妍不得不承認，金泰妍這人就像是自己的宿命，註定只能淪陷，沒有救贖。

過了許久的沉默，金泰妍沒有再阻擋鄭秀妍逃跑，而鄭秀妍也沒有回話。

兩個人就在這曖昧不明的氛圍中，纏繞著彼此，卻誰也不願意率先剪斷束縛彼此的線。她們似乎漸漸習慣這種相處模式了，即便兩人同處在一個空間下，知道彼此都在身邊，都還是決定沉默。

彼此都不忍打破她們之間僅有的巧妙平衡，深怕一開口，這樣的簡單又得來不易的短暫幸福，就會變成黃粱一夢般，瞬間破滅。

所以，如果多沉默一秒，就能多眷戀一秒的話，她們都寧可不醒。

「少女時代！」「少女時代！」「少女時代！」

金泰妍和鄭秀妍被這規律的喊聲轉移了焦點，兩人隔著不遠的距離，目光同時望向聲源處。鄭秀妍偷看了一眼金泰妍後，掩不住心中落寞說著：「前來為少時應援的人很多呢……恭喜妳們。」

金泰妍聽出了鄭秀妍話中的失落，想安慰她時卻彷彿聽見了什麼，豎耳再仔細聽後，會心一笑地轉頭對著鄭秀妍說：「妳好像少聽了什麼。」正當鄭秀妍迷失在金泰妍眼底的溫柔寵溺時，耳邊旋即傳來了壓在了少女時代後面的微弱喊聲。

這喊聲，讓鄭秀妍不敢置信地張大雙眸。

『少女時代！』『Jessica！』『BIGBANG！』『TWICE！』『EXO！』『I.O.I！』

比起其他團的聲音小上許多，但還是聽得出來，有零散的聲音穿梭在會場的喊聲中。會場內的粉絲原本只是想為自己喜歡的人應援，卻沒想到這樣不經意的穿插著，聽來卻有不同的效果。

金泰妍看著鄭秀妍再次開口：「秀妍，不，現在應該叫妳一聲西卡了吧。西卡，對於一些人，或許有些事情變了，就再也回不去。但對於另外一些人，有些事情在他們心中是從來沒有改變過的。就如同妳，對於那些人來說，從來就沒有消逝於過去。」

金泰妍凝視著鄭秀妍，那眼神彷彿要洞穿她的靈魂一般。

「而對於我來說，無論這世界再怎麼變，妳在我心中依舊是無可取代的。」

金泰妍說著這句話時，鄭秀妍猶如沐著三月的春風，心底徜徉著一股置身天堂的溫暖。這溫柔神奇地撫慰了她內心原本一碰就痛的傷口，連原本的焦慮跟那隱約的害怕都逐漸被平息。

這是重逢以來，第一次鄭秀妍能如此平靜地面對金泰妍，更神奇的是，她竟開始沉溺在這樣的氛圍中不可自拔。

最終鄭秀妍還是勉力地拉回了自己的魂魄，輕道：「泰妍吶……如果妳這句話能早個一年說，那該有多好。這樣的話，或許我們之間還有可能，可是我昨晚不是已經說──」

「我不會放棄的。」金泰妍就兀自打斷鄭秀妍的話。

鄭秀妍錯愕地凝視金泰妍，看著她不像昨日那般不安徬徨，眼眸中那股堅毅讓她更加不知所措。金泰妍也捕捉到了她臉上閃現的一絲驚慌，但沒有戳破，只是悄悄地凝望著遠方轉移著話題：「我很期待今晚跟妳的合作舞台。」

金泰妍緊張地深呼吸了口氣，腦袋紊亂得不可開交，她甚至不敢回頭再去看鄭秀妍的反應。因為，她害怕。她怕鄭秀妍接下來說出口的話會如同昨天那般，句句刺骨寒心，還更怕，更怕她不說清楚就會失去鄭秀妍。

只見一旁的人低垂了眼眸，心底有股喧囂不安分地竄動著，那喧囂她不可置否知道來自於哪裡。

鄭秀妍眷戀地望了金泰妍一眼，僅僅一眼，轉身離去。

金泰妍沒有挽留，只是目送著鄭秀妍那逐漸遠去的身影，低聲呢喃。

「妳明明捨不得、放不下，心裡也很期待這樣的舞台，為什麼……」

金泰妍不懂明明在醫院時，兩人的互動已經有了好轉，鄭秀妍也明顯不再抗拒自己，為什麼現在鄭秀妍又改變了態度？而且無論金泰妍再怎麼堅定自己的立場，鄭秀妍卻總是想盡方法地閃躲跟抗拒。

這讓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的她，看著鄭秀妍反覆無常的態度，從心底溢出一股不安，而且這股不安沒有因為金泰妍的堅定而消失，反而因她的堅定，越發茁壯。

那麼，只剩下最後一種可能。

金泰妍暗下雙眸的光芒，沉思了一會後，舉起雙手摀上了耳朵。

她閉上眼，深深地體會到在這樣的世界，除了荒蕪以外，真的一無所有……

「聽不見的世界，不只阻絕了聲音，更讓妳阻絕了我，是嗎？」

金泰妍仰望這偌大的會場，突然覺得自己，太過於渺小而無能為力。

離去的鄭秀妍步伐逐漸加快，頭也不回地想要逃出金泰妍的溫柔漩渦。她害怕自己一回頭會看見那人對自己的無限眷戀，鄭秀妍就會想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訴她，然後不顧一切在金泰妍身邊痛哭。

可是，鄭秀妍忍住了。

她不敢說，她其實也很期待這個舞台，只能望著金泰妍在心裡偷偷地說。

她不敢說。

她的病已經逐加惡化，她怕金泰妍知道的更多，她的羈絆就越多。

「一次！只要一次就好！只要讓我上台唱一次歌就好……」

「不行！妳的病現在只要強光就可能讓妳暈眩，更何況有特效的舞台？」

「求你……醫生算我求你！」

「妳再這樣胡鬧下去……妳不怕有一天真的會聽不見嗎！」

「可是，現在不做，我以後就更沒有機會做了不是嗎？」

「妳……」

「既然我走不到十年，那至少，我得現在完成。」

「泰妍吶……我也好期待能再跟妳站上舞台。即便是最後一次都好……」

她回頭，漾起一抹不是笑的笑。

因為那是，她們倆夢寐以求的舞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