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d】腰間一壺酒

隨著時間流逝，距離鄭秀妍和金泰妍表演的舞台越來越近。

鄭秀妍眼看時間差不多，從包包內拿出了一包藥，在手心倒出了各種形狀的藥，開了一瓶水吃下，門卻不湊巧在同一時間突然打開。「姊～」門口探出一顆頭，鄭秀妍回頭看是鄭秀晶，不動聲色地將桌上的藥包收回包裡，然後鎮定地回應著。

「秀晶啊？妳怎麼又來這，不是說等等要上台，先回f(x)的休息室了嗎？」只見那個小搗蛋走進休息室中，話都還沒說就先抱了鄭秀妍一把。鄭秀妍過幾秒反應過來後，溫柔地拍了拍鄭秀晶的背問著：「怎麼啦？」

鄭秀晶帶著淡淡的笑意，緊抱姊姊輕聲道：「我來給妳加油打氣，順便看看妳。畢竟妳的病昨天才發作，雖然沒有到很嚴重，但我還是很擔心……」

鄭秀妍聽見鄭秀晶那細膩的貼心後，輕聲保證：「別擔心。這次我一定會安然無恙的表演完，只想著唱好歌，不勉強自己。妳不是從小到大最相信姊姊是無所不能的嗎？」鄭秀晶沒有立即點頭，只是用著嚴肅的語氣說：「答應我，只要有一點點的不舒服，就停下表演好嗎？」

鄭秀妍因為鄭秀晶的話眼神閃過一絲猶豫，悄悄收緊了兩人的距離，然後輕輕點頭簡略地答應：「嗯。」

得到承諾的鄭秀晶彷彿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拉開距離就綻放一個爽朗的笑容。鄭秀妍看著這笑容，努力地克制住心底那幾乎快掩藏不住的心疼，斂了斂鄭秀晶額前有些散亂的瀏海說：「秀晶吶，那妳也要答應我，之後一個人……」

鄭秀妍的聲音微微顫抖，察覺到自己的不自然，搶在鄭秀晶還沒發現前，她用盡了最大的力氣拉扯嘴角的弧度，掩飾自己的心疼。「我是說……之後如果姊姊很忙很忙，不在妳身邊時，妳自己就要照顧好自己、要好好吃飯、不要太累、不要生病，要開開心心地過每一天，知道嗎？」

鄭秀晶調皮地挺起胸膛答應著：「那當然，我現在可是大人了呢！不用擔心我，姊妳才要擔心自己吧！妳別一直把我當長不大的小孩好不好～我現在都已經比妳高了說！」

鄭秀晶對於鄭秀妍的話一點都沒有懷疑，只是獨自沉溺在姊姊的寵溺之中，一點都沒發現眼前人那眼眶不明顯的濕潤，蘊含了多少的不捨跟難過。

在確認過鄭秀妍的平安之後，鄭秀晶就準備去跟f（x）的成員會合。

但就在鄭秀晶要打開門時，鄭秀妍卻又眷戀不捨地叫住了她。

「秀晶！」這一叫，讓鄭秀晶擔心地回頭，可鄭秀妍只是輕抿雙唇，溫柔望著鄭秀晶淡笑道：「沒有，只是想在上台前多看妳一眼，多給自己一點勇氣。」

原本以為鄭秀妍身體不舒服的鄭秀晶，聽到姊姊這樣講，一時懸起的心才好好地放下。鄭秀晶壞笑挑著眉回望鄭秀妍玩笑道：「那我乾脆在這裡不走了，給妳多一點的勇氣如何？」

鄭秀妍靠著桌子，沒有接下鄭秀晶的話，只是用一種很淺淡的哀傷凝視著自己的妹妹。

眼前的鄭秀晶，真的令她驕傲呢。

曾幾何時，鄭秀晶這妹妹比自己矮小，那時的她常常會在自己身旁跟前跟後像個黏人的強力膠；又曾幾何時，保護鄭秀晶變成了鄭秀妍人生中重要的目標之一；而曾幾何時，鄭秀晶能安心倚靠的人，是自己。

但現在，那個整天膩在自己身邊的女孩，長大獨立了；原本保護的人變成保護自己的人；原本是被依靠的人，現在都成為了依靠別人的人。

到此時鄭秀妍才驚覺，這幾年她真的經歷太多的事，而這些許多的意外、許多的人竟然都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她的生命。

這樣多舛的人生，好似也該休息一下了。

「別鬧，她們還在等妳呢。」這語氣很輕、很柔，藏著不著痕跡的失落跟挽留。

鄭秀晶點了點頭後，就把門帶上，留下鄭秀妍一個人靜靜地倒數著。

就在鄭秀妍感受著場內呼喊f（x）跟少女時代的聲音同時，歡慶的應援中夾帶著緩慢而長的開門聲。一個人走進鄭秀妍的休息室，鄭秀妍也絲毫不意外地望著來人，只見那人對著她點頭示意：「總裁，一切都幫您辦妥。」

鄭秀妍點頭將東西都交給來人，說了一聲知道了後，就獨自離去。

隨著尖叫聲跟現場的氣氛逐漸沸騰，鄭秀妍的步伐也越發沉重跟緩慢，她平復著心中那不受控的悸動跟雜念，一步步走向後台。

台上的合作舞台隨著音樂告一個段落，少女時代就匆匆忙忙從舞台側退下，留下f（x）繼續表演。下了台的金泰妍更是一馬當先跑在前頭，趕著去換下一場表演的衣服。

「下一場準備，誰快去請Jessica過來！」

才剛走進後台，鄭秀妍就聽到工作人員用著響亮的聲音喊著自己，而原本要請鄭秀妍的過來的人一轉身看到鄭秀妍，二話不說就上前將該用的耳機、麥克風遞給了她。鄭秀妍就邊弄耳機邊從後台的監控螢幕上看著f（x）的表演暗自緊張，下意識捏緊手心，試圖緩解自己的不安。

闖入後台的慌亂腳步聲中，一個溫柔的聲音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不舒服是嗎？」

鄭秀妍嚇得回頭，才發現換著薄荷色長裙的金泰妍站在自己身後正憂慮地望著自己，而仔細一看她身上還殘留著剛剛表演完的汗水，說起話有些喘夾帶幾分氣音，但絲毫不減損她那話語中關心自己的溫柔。

金泰妍著急地伸手想要關心鄭秀妍，卻被鄭秀妍躲開，如此不意外地撲了空。兩人身旁圍繞詭譎的寂靜，後台的工作人員從昨天彩排開始就對這樣的狀況漸漸地見怪不怪，紛紛裝作沒看到般，繼續忙著各自的事情。

金泰妍苦笑收回滯空的手，走到鄭秀妍的身邊並肩而站，一同望向舞台上的人。

「秀晶比以前更加出采，更加有舞台魅力了，我想再過不久，她的光芒不會只限於如此的。」金泰妍微笑望著舞台上的鄭秀晶，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語氣中滿是驕傲，彷彿鄭秀晶是自己的親妹妹一樣。

鄭秀妍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望著台上出類拔萃的鄭秀晶。

她看著妹妹突然想起某件事情，那件她始終放在心上卻沒過問的事。

「Sunny說這兩年來，妳一直把資源往f（x）身上推，是因為愧疚嗎。」這句話雖然聽起來像是個問句，但以鄭秀妍的語氣來看，心裡早就毫無疑問有了答案。

金泰妍聽見鄭秀妍提出的問題後想了一會，眼底除了抱歉以外還參雜著些許的遺憾。

「是愧疚沒錯，但也有思念。況且f（x）本來就無限可能，只是公司沒注意到。我做的不過是妳一直想要做，後來卻沒有辦法做完的。別忘了，秀晶也是我一路看到大的，她也如同我親妹妹般，而且，我知道妳也希望秀晶好好的。」

鄭秀妍聽著這番話，心中那不安搖擺的秤瞬間平穩許多。

「這兩年來，她對妳應該不友善。秀晶的性格我是有預料到，只是我沒想到她會這麼處處地針對妳，妳難道不討厭或者……恨她嗎……」鄭秀妍尾音近乎消失，甚至有些不確定跟憂慮，深怕自己詢問的答案會出乎自己的意料。

但，答案並沒有出乎意料。

因為身旁的人始終沒有放下嘴角那溫柔的寵溺，只是無可奈何地輕笑了聲道：「如果這是秀晶給我的懲罰，無論多重，我都會甘之如飴的接受。我不會怨或者恨任何人……我只希望所有的責難，都由自己受過，而不是任何一個人。」

金泰妍說到任何一個人時，刻意轉過身對著鄭秀妍，那眼神滿溢的歉意跟憐惜意有所屬。鄭秀妍沉默良久後才緩緩吁了口氣，看f（x）的舞台即將結束，她仰著頭緩和淚水後，像是放心了什麼般輕語：「妳不討厭她就好了。」

「希望妳也別討厭Anastasia就好了，她什麼都沒做錯。」鄭秀妍那刻意細小的奢望被場內的尖叫蓋過。f（x）謝幕後快步撤下，燈光也瞬間暗了下來，全場漆黑，甚至有些寂靜地可怕。

鄭秀妍知道，這是她跟金泰妍之間，最後一個休止符。

舞台上中間的大螢幕忽然亮起，螢幕上顯示著金泰妍和鄭秀妍當年在電台的畫面，那青澀的模樣讓粉絲們都十分懷念。而因當年設備老舊的關係，畫質不清的影片在漆黑的會場內就像在看一部經典不衰的老片。

對於後台的那兩人來說，這段回憶卻是如此斑駁又歷久彌新。

影片進到配合著旋律進到開頭，金泰妍的歌聲開啟了眷戀十年的旅程。

這時鄭秀妍忽然一陣暈眩，金泰妍眼明手快地扶住了身子後傾的她，兩人就這麼順勢靠在了一起。金泰妍低頭看臂彎裡的人那眉間緊鎖著痛苦又大口喘氣的模樣，驚覺不對轉頭就想請人幫忙。

但就在她準備高聲喚人時，卻被臉上傳來溫柔的婆娑，瞬間讓她失了魂。

「我跟妳說一次真話。」

金泰妍完全愣住，一點也不敢轉回頭，維持著半轉頭的的姿勢不敢動彈。

影片中金泰妍和鄭秀妍的聲音終於合流，變成後來大家蔚為美談的合音。

「我是真的好恨好恨妳……可是……也好心疼好心疼妳。」金泰妍聽見鄭秀妍的話，像是不忍面對真相般地閉上雙眼，不發一語。她感覺到懷中的鄭秀妍出著薄汗，那身子的冰涼隨著兩人親密的接觸，滲入金泰妍的骨髓，狠狠地抽痛著。

「Taenggu啊……這個已經不專屬於我的暱稱……從來不屬於我的人……」鄭秀妍倚著金泰妍站穩了身，面對著金泰妍，而金泰妍只是輕輕鬆開手卻依舊不肯把臉轉正看著她。

金泰妍不是不想回應，她只是聽著這個親暱的稱呼，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喜悅。甚至覺得這睽違已久的暱稱，蘊含著無比的悲涼跟沉痛，可臉上那輕柔的婆娑還是讓金泰妍妥協，讓金泰妍睜開閃爍的星眸凝望眼前的鄭秀妍。

舞台上的影片嘎然而止，燈光驟亮，主持人開始為接下來的舞台引言。

鄭秀妍見四周瞬間明亮，漾起一抹眷戀的弧度：「其實還能陪著妳完成我原本以為再也不可能實現的夢，我已經很知足了。」鄭秀妍的手緩緩下滑，直到按住金泰妍的心口：「妳的心一直都很調皮。當年，我費盡了心思靠近，後來也費盡了心思逃離，卻始終沒有望見過妳的真心。」

金泰妍感覺到自己的胸口被抵上一把溫熱的利刃，一吋一吋深入心房。

「可等到我離開妳的身邊，妳的真心，才肯如此真實地呈現在我面前。泰妍吶……妳的真心我不會感覺不到，可是就如同我昨晚甚至更早之前所對妳說的……我們努力這麼久，如果真的要有什麼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好結果，早就有了。」

「但很明顯，我們彼此期待的救贖，都沒有降臨。」那溫熱的利刃隨著這致命的一句話，最後的刀身也全都埋進了金泰妍的心口，她聽著這些話，更是瞬間紅了眼眶，難過又心疼地握住在左胸口上那冰涼的手。

「秀妍……」

『讓我們歡迎今晚的壓軸－－』

鄭秀妍還是不小心讓眼淚闖過防守，就再這麼不顧一切地失控一次吧。

她哽噎地低著頭：「這是最後一次這麼說。我們都別再期待有任何希望，現實已經用這麼多困難證明我們不適合在一起。所以希望今晚過後，金泰妍能將少女時代的Jessica留在過去，也將她愛的鄭秀妍留在回憶。好好地過生活，好好地唱著歌，好好地當少女時代的隊長，忘掉這個曾經出現在她生命中的錯誤好嗎……」

『下一場表演，Jessica和泰妍準備囉！』

「求妳，別再折磨我和妳。」

鄭秀妍說完後就輕輕掙脫金泰妍的手，帶著眷戀快步離去。

「秀妍？」

金泰妍輕喊鄭秀妍的名字想挽留她，但鄭秀妍只是頭也不回地掠過自己，走離她的視線。金泰妍回頭想找鄭秀妍時，卻被工作人員催趕帶往開場的地方，耳機裡也開始播放了《期待與抱怨》的前奏。她緊握著麥克風，胸口被鄭秀妍剛剛的話堵得透不過氣。

尤其是鄭秀妍要求自己忘記她好好過生活時，金泰妍望見了她轉身前說那一句沒有說出聲的話。

那口型似乎是說，對不起……

就在金泰妍恍惚之時，在她眼前的機關門就緩緩開啟了。

而剛下台的少女時代跟f（x）也沒有回到各自的休息室，反而是擠在後台全神貫注地望著接下來的表演，尤其是鄭秀晶最為專注。即便她身上滿是剛表演完而淋漓的汗水，她卻不以為意任由汗水被冷風吹乾，直到身邊的宋茜看不下去，才拿毛巾細心替她擦著。

擦汗的過程中，宋茜的手忽然被鄭秀晶抓住，接著她耳邊傳來憂慮的低喃。

「我姊，會做得好吧？」宋茜點頭緩和著鄭秀晶的心情，然後繼續幫忙擦著汗。

一群人擠在不寬的後台區，每個人眉眼中都有著焦慮跟期盼，她們緊張地看著，彷彿在期待看一場世紀末的壯闊舞台。

而在這世紀末的舞台前夕，遠在BLANC＆ECLARE總公司的Anastasia也接到了一通讓她愀然色變的電話。她甚至顧不得手邊的公文，就急急忙忙取了車往會場方向駛去。

隨著這通電話，所有人的注目、少女時代的期盼、金泰妍的冀望、林允兒的守候、鄭秀晶的守護，全都在歌曲響起的這一刻，推向渺茫的未來……